古人“空桑偶得”自然發酵的酒,距今已有7000年。然而,直到明代華亭柘林人何良。ń裆虾7钯t柘林鎮人),在《四友齋叢說·雜記》中用了“黃酒”一詞,或許命名才算乾坤已定。
筆記體的《四友齋叢說》初刻于隆慶三年(1569年),其“雜記”部分有這樣的記載:“即同至酒店中喚酒保取酒。酒保持黃酒一大角,下生蔥蒜兩盤,即團坐而飲。”寥寥數語,內容卻十分豐富,它被《辭源》“黃酒”一詞釋為首例,可見其權威性。
“黃酒”之名雖然遲到,文字記載的酒:“臣請薦脯,行酒二觴”出現在《吳越·春秋》中,至今卻已有2500年。那時的酒或許是“濁酒聊可恃”“三杯兩盞淡酒”“一杯薄酒休辭醉”……這些“會須一飲三百杯”的酒,雖是詩人的夸張,倒也說出了酒之初是濁酒、淡酒、薄酒,是“醪醴之味”,與甜濁的家釀米酒相似,而與如今“酸甜苦辣咸鮮”六味齊全的黃酒,則相去甚遠。
由此要問:從米酒到黃酒的蛻變究竟在何時?遍翻涉及釀酒的著述,從我國現存最早的農學著作、北魏的《齊民要術》,到北宋的《北山酒經》;從明代的《本草綱目》《天工開物》,到養生專著《遵生八箋》等等,面對卷帙繁復的古代釀造技術,有專家說,作為一種猜測,類似紹興黃酒的工藝,很可能在南宋時就已基本成型。這一模糊說法,令人難以釋然。同時,承載著詩人和文武之道的酒,隨著世事巨變,其作用是否也有各種變化?疑問種種,或許我們能借詩人的作品窺其一角,截獲這些演變的若干端倪。
詩酒相親,“一部中國古代詩歌史自始至終都和酒文化勾連在一起”,它是中國文學最具浪漫色彩的部分。酒之初,以祭祀起,然而在最早的文學作品《詩經》中,酒字出現了63次,尤其是《小雅·賓之初筵》,全詩五章,描述了上層貴族飲酒、醉酒的完整場面,第三章寫了未醉到醉的過程,節奏滯緩,這一“側面”,或許與酒之淡薄有一定關系。酒與詩的關聯發端于《詩經》,到了曹操的《對酒》《短歌行》等,有了“慨當以慷”以解“天下歸心”之憂的意思,自此,酒成了帶有政治色彩的“玉漿”。當魏晉風度的代表人物嵇康、劉伶等飲酒之詩和《酒德頌》的出現,“銜杯漱醪”,唯酒是務,借酒澆愁,酒也成為避禍之“利器”。與他們不同的是,晉末大詩人陶淵明的《飲酒詩二十首》,他歸隱田園,雖“偶有名酒,無夕不飲”,詩中表達的意思卻是高潔的道德情操和安貧樂道的生活情趣,或許這也是他所說的五味雜陳的“酒中有深味”。
唐朝詩人的飲酒詩浩如煙海,名篇迭出,令人目不暇接,而詩仙李白的《將進酒》是其中的最高峰,把“人生得意須盡歡”和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組合在一起,一舉將酒的品質和喝酒時的狀態,黃河之水般傾瀉而出,磅礴之勢,無人能出其右。而李白在《客中行》中一句“玉碗盛來琥珀光”,則描述了使人艷羨的美酒之色,它如此接近黃酒的“標準色”,或許也為之后的黃酒,奠定了醞釀方向。與唐詩一樣,宋詞也是無酒不歡,辛棄疾的“醉里挑燈看劍,夢回吹角連營”;柳永的“今宵酒醒何處?楊柳岸曉風殘月”;蘇軾的“明月幾時有?把酒問青天”等等,都是名句名聯。更有陸游《釵頭鳳》里的“紅酥手,黃縢酒。滿城春色宮墻柳”,描述了自己與原配唐氏被迫分開后的相思之情,此曲催人淚下,也標配了酒在愛情詩上的獨特作用。
詩與黃酒幾乎相當于“同胞手足”,而黃酒,如同詩歌的多樣化,并非只有琥珀色、淡黃色,它還有褐色、黑色、紅色、棕色等。筆者近年曾專程去溫州泰順,覓得當地原住民自釀的紅色黃酒,它的釀制過程與其他黃酒基本一致,只是酒曲用了當地傳統的紅曲。而來自山東即墨的黃酒則呈黑紅色。這些似乎印證了黃酒界一位前輩的說法,黃酒之黃,并非只指酒的色澤,還包含有炎黃子孫的“黃”、黃色人種的“黃”、祖先發源于黃河流域的“黃”。黃酒是炎黃子孫的酒、中華民族的酒。
正值新年,把酒言情之際,也需要知道,這是古老的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的有力象征啊。(完)
